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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烬(2)

刘子光认真思考了很久,为什么他会破天荒的对一个一面之缘的人这么感兴趣。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因为时樾不甩他。

刘子光一直知道自己是个存在感极强的人,所以他从来不觉得会有他想勾搭而勾搭不上的人。但这种自带光环到了时樾这里,仿佛猛地撞上了南墙。

大半个月里,他有事没事就往灰烬跑,每次去了之后时樾也都客客气气的招呼他。

然而客气归客气,刘子光却很清楚的知道——时樾对他的态度和对别的客人的态度,并没有任何不同。

反正从非洲回来之后,最近暂时闲着。

刘子光收起跷在茶几上的双腿,挠挠下巴。

——决定就这么跟时樾耗上了。

灰烬后面有一条小巷,进去拐个弯就是酒吧后门。没有前门那么光鲜,但如果是从反方向去酒吧,会近不少。

天已经擦黑了,刘子光难得抄个近路,结果刚走进巷子,远远就看见巷子另一端,半昏不暗的灯光下,几个流氓小混混正在欺负一个看起来像是小乞丐的流浪儿。

他眉头一皱,想也不想就打算上去替那几个小混混的爹妈管教一下他们。

结果刚跨出一步,酒吧的后门却突然打开了。

有个人一手插着兜,一手拎着个不大的黑色塑料袋,逆着光从门里走出来。身形看起来高瘦挺拔,直到小半张脸出现在巷子朦胧的光影里,莫名被衬出的全是精致又锐利的冷峻。

刘子光无声地啧啧感叹:这位长得真是不输杂志海报上那些费时费力凹出造型供小姑娘尖叫的男明星。

时樾拎着东西随意地瞟了那边的战团一眼,片刻后不高不低地问:“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找打还是找死?”

他在这片地盘上威信显然很高。看清出来的是他之后,几个小混混顿时收了棍棒,缩头缩脑地一起往后挪。

那个流浪儿也聪明,顺势挣脱他们的钳制,拔腿就往这边跑。

时樾根本懒得再看他们第二眼,说完把袋子往台阶下一扔,双手一起插着兜,转身又进去了。

巷口的刘子光挑挑眉,弹了弹手上的烟灰,正打算也跟过去。

结果抬头就发现那个流浪儿已经熟门熟路地冲到了酒吧台阶下,然后一把抄起时樾扔掉的那个垃圾袋转身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剥开黑色垃圾袋顺便把里面装着的几团废纸扔掉,只掏出两个盒饭紧紧的抓着。

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刘子光借着灯光,本能地往他手里紧紧捧着的两个盒饭上看了一眼。

脚步忽然一顿,安静片刻后,满含兴味又意义不明地哼笑了出来。

——等他推开门进去,时樾正靠在门边的一盏壁灯下面,翻着像是酒水单的东西。

听见他进来的脚步声和带进来的烟味,依旧头也不抬:“烟灰别抖到地上,地毯容易烫出洞。”

最近刘子光从这里出入的太频繁,唯一的进展是,时樾跟他说话比之前随便了一点。

刘子光不回话,抓过一个脏杯子往里面弹了弹烟灰,也不抽了,只是饶有兴味的靠在门的另一边,一言不发地打量时樾。

直到时樾翻完了酒水单,才放下东西抬起头,直接对上他的目光:“你在看什么?”

刘子光摸摸下巴,思考了半晌,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你扔的那个垃圾袋里除了盒饭就是几张捏成团的白纸,纸团都是干净的。两个盒饭虽然有一个上面插着两双筷子像是不要的,但是连盒饭里的油都没来得及流出来……那袋子根本不是你提出去扔的,是故意放在那里让那个流浪儿捡的吧?”

时樾定定地回视了他一秒,不紧不慢地转身往里走:“所以呢?”

刘子光把没抽完的半根烟直接扔进了杯子里,跟上去:“做好事的我见得多了,但是做得像你这么曲折迂回的我还真没见过。活雷锋吗?”

“你想多了。”时樾穿过后走廊,一直走到了前吧,在吧台角落坐下。

刘子光顺势在他旁边坐下来。

“喝什么?”时樾待客性质地转头问。

刘子光一笑:“茅台。”

时樾伸手在吧台上叩了叩,调酒师会意地靠过来,时樾又用食指指了指吧台下面,然后翻过来两只玻璃杯,把一只推到了刘子光面前。

调酒师点点头,蹲下身,真的从吧台下面摸出了一瓶茅台。

刘子光啧啧笑着拧开瓶子就给时樾倒了半杯,顺便也给自己倒了半杯。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一口干。酒要喝,话也要问。一码归一码。

时樾显然并不怎么想理他,但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我说过你想多了。我从来就不是活雷锋。”

“那你是什么?”刘子光不依不饶。

时樾又喝了一口酒,抬起眼,仿佛是第一次仔仔细细地打量他,从他的目光,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再从头扫到脚,又从脚扫到头,似乎衡量着究竟值不值得跟他说下面的话。

刘子光目不斜视迎上他的打量,很好奇那一刻他在心里是怎么判断的。

不过最终,刘子光还是看到时樾垂下眼,终于淡淡回了他一句:“我只是怕自己的血凉了而已。”

刘子光一愣,开始没听懂……片刻后,又像是彻底懂了。

十年饮冰。血已凉,却又怕凉透。

“如果真的血凉了,就没有那个黑色垃圾袋了。”刘子光想了想,从进门之后,第一次认真说。

时樾的过去,恐怕远不止赵辉的短短几句话那么简单。

时樾再度看他一眼,忽然一笑,微微带了点嘲讽:“怕,就是因为已经快要凉透了。那个黑色垃圾袋,也并不是施舍之后为了维护尊严的体贴,只是为了不要互相牵扯……两不相欠,对人性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期待,到了最后,才不会失望。”

刘子光愣住了。

时樾说完,就保持着那样的微笑看着他,仿佛也预料到了他的哑口无言。

——刘子光显然是个永远热血沸腾的人。他或许能听懂这段话,却可能永远也无法真正的体会。

所以时樾欣赏够了他呆住的表情之后,起身就走。

觉得自己应该能彻底摆脱他的纠缠了。

……然后刘子光就一个人坐在吧台边,喝着酒发了很久的呆。

直到把那瓶茅台喝到快见底的时候,他突然站起身,一把抓住处理完事情从他身边经过的时樾,拖着人就不由分说地往外冲。

郄浩和几个服务生眼见自己地盘上有人连他们的老大都敢抢,正想抄家伙上,却被时樾一个手势制止了。

然后时樾就被刘子光直接拖到了一个不知什么地方的路边烧烤摊。

一个彩条布搭的简易棚子,下面几张桌子几个凳子。老板是敦敦实实的两口子,烤肉上酒忙得热火朝天,大半夜也满是吵吵嚷嚷的食客。

刘子光张口叫了一大堆吃的和啤酒之后,随手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甩到旁边凳子上,才告诉时樾:“在老家,我也有一家这样的烧烤摊,叫地地道道。当年我们没钱的时候,我和那帮兄弟有什么事都在摊子上聚。直到后来我们有钱了……那个摊子依然还在,有什么开心不开心的事,我们能吃喝得最尽兴的,还是在那个摊子上。”

时樾抱着双臂,一身的气质和这烧烤摊完全的格格不入,看着他的表情像是在事不关己的看戏。

“跟着我混吧。我可能会像上次一样,带着你们去送死,去干很危险的事,可能有一天我也会自身难保被追得像条丧家犬……但是,我跟你保证,至少我绝对不会让你血凉。”刘子光空前认真地说。

时樾的表情动作都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看着他的眼底,定定的像是沉浮着什么东西。

“我见过你开飞机,我知道,你其实应该是什么样的人。”

刘子光直直地盯着他,表情十足诚恳,却又始终隐约有股诱惑失足少年的邪恶撒旦味道。

“时樾……你敢不敢再和我赌一把人性,赌一赌,你还会不会再失望一次? ”

时樾仍旧抱着双臂。片刻后,终于淡淡地问:“赌注是什么?”

刘子光抬手,“啪”地一声砸了一瓶酒,玻璃渣四溅,啤酒沫乱飞。

老板两口子跟大部分食客似乎对这种场面也已经司空见惯了,有人只是回头看了几眼,有人骂几句,又继续吃喝忙碌。

“没有赌注。”

刘子光说。

“但从今往后……我刘子光的人,就必须得好人有好报,坏人有恶报——如果没有,那我就去帮他们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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