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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云(3)


霄河知道陵越不会在琴川久留,但没想到他会走得这么干脆。
似乎真的只为了远远看看方兰生一家三口,然后便掉头离开。
一直漫无目的地走到琴川西南面某个树林外,他才忽然停住脚步,转头望向了那片林子。
“里面有东西。”霄河简短地说,不是询问,是肯定。
“嗯。”
“要解决吗?”
陵越抬起一只手,示意他原地别动:“我先进去看看。”
霄河根本懒得理他,身形一闪,已率先冲进了林子里。
陵越无奈,只能立即跟进去。
林中雾气瘴气和妖气都混杂弥漫着,进入不久几乎就已看不清任何东西。
“或许会很棘手。”
于是霄河彻底停住了缓缓前进的步子。
能弄出这样一片林子的,应该不会是什么修为低微的妖物。
陵越没有回答,倒是接了一句完全无关的话:“这里离琴川太近了。”
无关棘手与否。
为了琴川仅剩的百姓,或者仅仅是为了方兰生一家,也必须要除掉它。
——收拾妖物的过程,不算太容易,也不算太艰难。
最终霄河和陵越一前一后地落回地上,霄河听见背后微微急促的喘息声,迟疑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反而耐心地站在原地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陵越的一只手才从背后搭上了霄河的肩。
“走吧。”声音极低。
“你确定?”再直白的问话,霄河知道陵越并不想听。
“你的肩……让我扶住就行。别回头,就这么往前走……”
霄河的手紧紧握成拳头,强行克制住自己想转身的冲动,片刻后才终于迈开步子,一步一步地往外走。
四下里似乎全是湿闷的潮气。
“快下雨了。”陵越轻轻地又说。
霄河不答。
陵越的手他其实应该比任何人都熟悉。稳定,干净。
但此刻搭在他肩上的那只手,却总让他觉得说不出的陌生。
它不抖,也未用力,只是再也不复从前。
小雨浠浠沥沥地落到泥地上,他们的鞋子和衣摆很快都被沾湿了。
“前面有间破庙,进去躲躲。”
陵越第三次开口。
霄河仍旧用那极慢的步子,听话地慢慢走了过去。
跨过门槛之后,意外发现里面有一堆生过火尚未烧尽的木柴,还有些稻草。
“去坐下。”
霄河手一挥,木柴“轰”的一声燃起来,稻草腾空而散再匀均地落回原地,铺成厚厚的一层。
说完之后,他依旧没有看陵越,而是像之前一样,跃到了窗台上坐下,收起腿靠着窗框望着屋檐外的雨帘。
陵越也没有反对,走过去一言不发地倚着柱子坐下。
嘴角边有隐隐约约的一点点红迹,却很淡,极不容易发现。
“不要强撑。你自己也知道,你撑不住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霄河还是没有转头。
然后破庙里就彻底没了声响。
直到霄河等了很久,再度回头,才发现陵越已经闭上眼无声无息地侧躺在了稻草上。神情宁然,唇色浅淡,仿佛沉入了一个极安稳的梦境里。
门外又响起了混杂的脚步声,片刻之后,一行几人老老少少,相携冲进了这唯一能避雨的破庙里。
他们看看一身冰冷坐在窗台上的霄河,再看看火堆边睡着陵越,显然极端识趣地都没打算主动开口去碰霄河的钉子,而是挤坐在火堆的另一边,歇脚取暖。
唯有其中一个老者,坐下之后目光一直迟疑地停在沉睡的陵越脸上,眉头慢慢锁紧,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但迟疑良久,他还是大着胆子转头去问霄河:“敢问这个小哥是你……”
霄河沉默了一瞬,终于回头简短而冰冷地给了他两个字:“家兄。”
老者再次转头去看看陵越,然后才望向他,似乎谨慎地思考了一下措辞:“老朽行医数十载……恕我直言,看令兄的气色……似乎身体欠佳,或者说……”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但表达的意思很清楚。
这回霄河沉默的时候很长。
“他曾经受过很多伤,却始终顾不上他自己。不用或者——他已经油尽灯枯了。”
最后几个字,说得淡然而没有丝毫感情。
几人似乎都被他的直白惊住了,三个年轻人开始窃窃私语,老者眉间的纹路皱得几乎要深深刻进额头里。
“那你们是……出来求医?”
这样衣着不凡又重病的人,怎么会躺在这样的地方?
“不”霄河再次瞥他一眼,重新把脸转向了窗外。
声音不大,但回得极冰冷:“他只是想自私这唯一的一次,为自己活几天。 ”
窗外的雨“哗啦哗啦”地大起来,以至于老者身边三个年轻人诧异交谈的声音都根本听不清了。
“那……你呢?”
想了想之后,最后一句老者问得分外的小心翼翼。
他知道不该问,却又管不住数十载的医者父母心——
庙里生着火、火堆旁垫着稻草,睡着的人衣服和头发都很整洁干净,看起来绝不是无人照料的。
可那位唯一陪着他的弟弟,却又用那样冰冷的口气,谈及他几乎近在眼前的……结局。
这样的兄弟情,他看不懂。
几丝雨随着风“哗哗”地飘进屋檐下,很快再次沾湿了霄河的衣角。
“我陪他走完,替他收尸。”
于是霄河的最后一句回答,就被彻底掩在了雨声里。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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