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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诸中心】我生君不老


大概是大结局之后的延续,小皇帝、太后与帝师的日常

结局死亡角色不会出场

可能不会在情感方向有着墨,更多的是三个人的偎依取暖

最终目的是单纯想写写师父这个人而已


其实大徵皇宫内的宫人多半都知道,后宫之中最噤若寒蝉不能随意提及的,不是当今太后的寝宫,也不是小皇帝的居所,而是……终年有禁卫把守,从不许人随意进入打扰的昭明宫。

小皇帝尚在襁褓,由太后初初摄政那几年,昭明宫似乎一直是空置的。但宫人间却也总有传闻,说里面日日有人打扫看顾从不曾懈怠,其实……始终有重要的人住着。

直到小皇帝六岁之后,那位极年轻的太后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位帝师,并且还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把帝师恭恭敬敬迎入了数年空置后终于再度重开的昭明宫——她的先师,那位曾经名震朝野的清海公当年在宫内的住所。

一时间猜测四起,风言风语遍地炸开:寡居的太后、年幼的皇帝,以及来历不明偏偏要安置在后宫中的帝师——连朝堂上都有言官大胆进谏,表示此举不妥。然而摄政以来一直收敛心性的太后方海市,此次却硬要一意孤行,在连番气病了两位言官,以及杖刑了数个多嘴的宫人之后,事情终于算是勉强平息了下来。

于是,足不出户却幽居深宫的帝师,门禁森严唯有太后与皇上才能进入的昭明宫,俨然便成了大徵皇宫中最神秘的禁忌。


“——母后,母后,走快点!”当今的小皇帝褚惟允,迫不及待地在花园的碎石路上一溜小跑,跑一段就回头催促一遍。

“急什么。”已做了好几年太后的方海市扶了扶鬓边长长的金凤步摇,又有些嫌弃地捞起累赘的氅衣后摆,趁只有玉苒姑姑跟在身边,难得完全没有太后姿仪地翻着白眼被迫加快了脚步,“你又寻到了什么宝贝,要去找你老师献宝啊?”语气中不乏牵着尾音的酸溜溜。

“嘿嘿嘿,”生得脸儿圆圆的禇惟允抱紧怀里的一个小锦盒,“我不告诉你!”

不知是否冥冥中真有什么牵绊,从第一眼见到这位帝师起,小皇帝就极喜欢他。因为帝师体弱,所以禇惟允的课业其实还有另两位文韬武略名震朝野的肱骨大臣教授,他逢单便跟着那两位太傅上课,唯有逢双才会来昭明宫。

但在小皇帝心里——他心心念念的老师,却由始至终只有这么一位。

帝师身体最差那几年,除了处理朝政以及教养小皇帝,方海市就像魔怔了似的,几乎倾尽全天下之力疯狂搜寻一切能调身健体固本培元的东西……于是,各种天材地宝便像流水一般被源源不断送进了昭明宫。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也许是身教大于言传,便发现刚懂事的禇惟允也把她的作派学了个十足十,分外热爱把一切好东西毫不迟疑地往昭明宫里搬。

方海市有些好笑,又有些欣慰,索性也懒得管他了。

至于那位帝师,从小到大奇珍异宝看得太多,对这些身外之物也从不在意……更何况小弟子还是一片拳拳孝心。

于是,也只有昭明宫里的人才知道——外表看起来朴素异常的昭明宫,内里堆着的东西,大概能让府库大臣泪洒当场。


快到昭明宫门口的时候,母子俩一前一后停下来,有些互相嫌弃又有些互相攀比似的不约而同开始整理仪容,恢复成一个懂事的小皇帝和一个端庄的太后该有的样子。

门口的禁卫目不斜视,齐齐跪下来,早就习以为常。

还是禇惟允小孩子的衣着轻便,率先整理完毕之后,已经当先一步冲入了院内。

“老师!老师!——”

最近已入冬,刚下完第一场雪,那位帝师前天夜里起了阵烧,起来之后就有些咳嗽,日常侍候他的四个医童加内侍卓公公都紧张到不行,太后与小皇帝更是日日盯着请脉的李御医不放松。

“——老师今日身子可好些了?”

如今的昭明宫,其实也无甚变化,只不过曾经大开的窗户上都镶了一层无色的琉璃,隔绝风霜雨雪,却又能让冬日阳光通畅无阻地洒进来。

殿内陈设也一如从前的简单干净,唯有浮香长年不息,雪松微微清冽的味道混合着檀香与龙涎的沉宁,闻起来就让人不自觉想放慢脚步。

只有当年那张素色的大床上,厚厚的外层床幔挂起,薄薄的内层却只半垂着,隐隐有些流光溢彩,细细捕捉却又消失不见了。

那是整个大徵唯一的一幅鲛绡床帐,还是被小皇帝亲手抱着差点跑掉了头冠送过来的。理由是:这个又轻又薄,透亮还挡风,老师靠在床榻上看书的时候用最适合了!

“慢点,我没事。只是一点咳嗽而已。”半靠在床头翻着一卷竹简的人抬起头,声音因为长年病着有些沉缓。肩上随意地披着一件纯白狐裘,清冷的双眼微微一扫,长长的黑发便随着动作从肩头滑落到了身前。

刚说完,喉底又低低地咳出了两声。

“去年冬天你也是这样说的,结果咳了一个冬天都没好!” 

方海市后脚进来,听到这句话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那亏空的身体,就像是个无底洞。让她怎么拼命填也填不满。于是每次踏入这座昭明宫,她总是无法压制心底盘绕不去、偶尔便会冒头的那点不安……甚至是惶恐。

方海市有时候会觉得,他的时间,好像停滞在了她浑身染血奔入房间跪坐在他眼前的那一刻。

他依旧俊美无铸,依旧沉稳淡然。甚至因为这些年的精心调养,更多了几分从前行走刀锋忧思不歇鳞伤遍体时没有的温和通透。

可她又总觉得,那些温和通透,也会刺得她生疼。

——他本不该是这样的。

年纪虽已不小,看来却仍旧年轻的帝师了然迎上她的双眼,对她这样的语气毫不意外。

苍白的唇角安抚般勾了勾,才握着那卷竹简低低道:“……终归是一年比一年好的。”

哪怕好的再些微,也总是好了那么一点点……那总归,是希望。

微微滞了滞,方海市只能伸手拂了拂身边小皇帝的肩头,硬生生转开了话题:“不是你吵着要过来问老师东西的吗?你要问什么?”

有些话题,其实他从不在意提起,反而是她却总在回避。

因为她无比清楚,他努力地活下来,其实只是想替她保留住那最后的一点希望。

宫闱太深,一国太大……他舍不得她太冷太孤独。

可他的时间又太珍贵,从来都一眼望到头。于是,他还在为她、为这个天下、为他守护了半生的大徵,尽力想教小皇帝更多一点的东西。

偶尔方海市甚至会忍不住地想——他或许根本不像是一个人,而更像是一尊神……高高在上,极尽温柔又冷漠,无上慈悲却残忍。

哪怕,只是活着,几乎就已用尽了这尊神的所有力气。


“母后,究竟什么是强大?”

有一日,从另一位太傅那里上课回来之后,禇惟允忽然这样问她。

“周太傅说,我以后要做个强大的国君。”

刚接过玉苒递来的今春新茶的方海市,怔怔地顿住了,不知想到了什么。

而后,那盏茶便慢慢地落到了雕花的矮几上,接着是良久的默然。

直到热茶快要凉尽,她才对上小皇帝那双认真又安静的眼睛,而后极慢地开口道:“母后此生见过最强大的人……是个从不开口的人。他永远自己一个人扛着,忍着,受着,却从不倾诉,甚至并不愿旁人懂得他。”

顿了顿,她又轻声问:“……你说,他是不是很可怕?”

小小的禇惟允眨眨眼,似乎听懂了一些,又似乎并未听懂:“可是……为什么不开口呢?”

“是啊……为什么他不开口呢……”

说完这句,方海市再度沉默了下去。

最终不知不觉抬起了一只手,在另一只胳膊上轻轻地来回抚摸着。仿佛隔着那薄薄的一层衣物、隔着时空,在抚摸着另一个人身上那两道咬痕一般鲜血淋漓的伤口。

——那时的她,恨极,齿间迸出的,都是她心底流不出来的血。

有人,为了在绝处替她撞开一条生路,于是残忍已极地亲手把她送上了祭坛。

那夜,她在挣扎悲鸣,在绝望中奋力自伤也伤人。

而同样的那夜,那个人便独自坐在房中,自戗般替她承受下了那一场祭祀中谁也不知道的凌迟。

在他即将面对死亡的前夕。

“他不开口,是因为他怕有人懂得了他之后,都会承受不住。可他更怕的……或许是懂了之后,就会有人问他一句——他痛不痛?”

于是后来,她终于无可选择地成为了他。她懂了他。

所以她再也不敢问……他痛不痛?


“老师老师,你手上的伤还痛不痛啊?”前几日上课时,帝师头上的羊脂玉簪不小心滑下来摔断了,他去捡的时候还在手上划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在方海市阻止之前,禇惟允已经快手快脚地甩掉鞋子爬上了他的床,抓起他那只手左右查看:“老师别再用簪子了,我让他们去府库翻出了几条最好的织锦镶玉发带,以后挽发的时候用这个便好。”

随后献宝似地把他抱了一路的小锦盒塞进了他老师怀里。

“好。”帝师笑了笑,他对孩子总是格外温柔宽容一些,“那道伤口还没等你记起来,就已经全好了。”

方海市回过头,冷眼看着他们师慈徒孝,隐隐盘绕在胸口的那点刺痛竟然也莫名散去了不少,于是整整袖子,又开始习以为常的酸溜溜:“你以前教我和卓英的时候……动不动就戒尺打手心、罚跪抄规距,怎么到了他这里,就成了什么都好了?”

帝师摸摸禇惟允的头,抬眼再度看看她,却又忽然笑起来。

那笑容……瞬间让她觉得,仿佛他们还在当年的霁风馆,她还可以欺负着卓英讨好着师父,肆意挥霍着当初那些最单纯的任性与不驯。

那时候,还有人替他们遮风挡雨,一边注视着他们每一次的历练与危险,一边把真正的血腥与残忍牢牢隔绝在外。

他们以为他们身在刀枪阵,却从来不知那其实是座桃花源。

他无情地锻炼着他们的身,让它无坚不催;却又强硬地守护着他们的心,让它温和柔软;

——仿佛只要她蜷在落英似雪的霁风树下睡一觉,再睁开眼,便能迎来晚归师父的轻唤。

看着看着,眼泪忽然泛上眼眶,还未来得及忍住,便已倾泄而下。

她不想哭,只是止不住。

于是靠在床头的帝师叹了口气,拍拍诸惟允,示意他去安慰自己的母后,然后也向她伸出了一只手:“做太后的人了,哭什么?”

片刻后,她才慢慢地伸出曳地广袖中的三根手指,缓缓握上那只手心已摸不到握剑老茧、只是异常冰凉的修长的手。

终于被拉坐到床边之后,用衣袖胡乱地擦了几把眼泪,却又压不喉口盘桓的那些酸涩委屈,最终低声撒娇般轻轻地道:“师父……我想回霁风馆……”

无限孩子气的倾诉,哪怕明知再也要不到。

“我知道……”帝师也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看着小小的禇惟允像只小兽似的,向着他母后安抚般地偎依了过去,“我都知道……”

哪怕,他再也给不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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